Touch Me （3）
雨一整天都没有停歇。
鸣人看着水珠不断从玻璃上滚落，窗外的景色也因此有些模糊，隐隐约约能看见只剩色块形状的汽车驶过，还有行人紧紧裹着自己的外套。室内的恒温器一直开着，隔绝了低温潮湿的不适感。
雨天的客人总是格外少，在无聊的空闲里，他忽然想起昨晚的梦。梦里的自来也还是一副老不正经的笑容，摸着他的头说，“鸣人，加油啊。”他试图对着自来也诉说，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，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。他焦急地努力挣扎，恨不得拿什么东西撬开自己的嘴巴。结果因为挣扎地太用力，反而惊醒了。
雪白的天花板提醒着他已经回到了现实，但是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，反应不过来。直到感觉到脸上有湿意，用手摸了摸，才发现已经是满脸的泪水。
整个白天，鸣人一直在反复的回想。自来也已经死了快要一年了，这还是第一次梦见他，预料中的悲痛并没有到来，只有茫然，和自我欺骗式的安慰，好像是他们通过梦境又能重新见面。
在窗外朦胧的水汽间，看到一个模糊却非常熟悉的身影，撑着伞在过马路，慢慢走来。鸣人忽然觉得自来也说的没错，自己应该好好加油，开始新生活了。
随着咖啡厅的门被推开，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。佐助把挂着的水珠的黑色雨伞放进了伞架，很快地上就汇聚了一团小水渍。
“佐助，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啊。”
“恩，软件测试完了，公司里放了一个星期的假，”佐助紧盯着正在忙碌的鸣人，装作轻松的样子，“你什么时候有休假？”
“唔......不好说，我很快就不做全职，只兼职了。”
“为什么。”
“恩，休学了一年，打算申请秋季入学。”
佐助接过鸣人递来的杯子，敏锐地感觉到，似乎快触及到一直以来让人苦恼的阻隔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个长途跋涉后的旅人，在藏着宝藏的入口，犹豫徘徊，想要靠近，又怕惊动里面的看守者。
“休学，发生了什么事吗？”佐助直视着鸣人的眼睛，追随着他每一丝情绪波动。
“自来也因为意外去世了，哦，对，忘记告诉你，未成年的时候他是我的监护人。”鸣人被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，“干什么。”
佐助捏紧了手里的杯子，他不忍心想短短这一句话背后所掩藏的岁月。监护人？鸣人的父母呢？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过的？他想开口安慰鸣人，但是觉得那些安慰的词汇太轻飘飘了。
鸣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担心，兴致勃勃开始计划着新生活，“佐助，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开始先复习以前的课啊，不然肯定跟不上大三的课，原本高中的时候就不擅长学习的说。”
明明咖啡还一口都没喝，佐助却觉得满嘴的苦涩，“你是什么系的？”
“日本文学。很意想不到吧？很多人都说我不像那种会喜欢这些的。”
“确实，”佐助努力想把气氛调解地轻松些，“大概你让我惊讶的事情太多了，我都已经习惯到做不出惊讶的表情。”
“哈哈，混蛋，不要把你的面瘫怪我身上。”
鸣人果然轻易被逗笑了，可是佐助却笑不出来。
结果，昨天还是没有能成功让鸣人答应约会啊。
佐助一边苦恼着一边推开门，意外地看到了勉强称得上认识的人，奈良鹿丸。奈良家也是底蕴深厚的家族，哪怕自己再怎么不爱社交，也难免会在各自聚会上撞见奈良家的未来继承人。不过他们俩一个怕麻烦，一个也真的厌恶互相吹捧的社交，所以都是打完招呼就互相不说话的那种。
吧台上放了几本厚厚的资料，扉页上写着《日本文学史笔记》。鸣人非常惊喜地挥了挥手，“佐助也来啦。”
鹿丸原本背对着的身体也转了过来，并没有太惊讶，懒散地挥了挥手表示打招呼。也对，鸣人不论和什么人做朋友都不让人意外的类型。
反而是鸣人，震惊了半天笑得更开心了，“没想到你们彼此也是朋友，我有一种超lucky的感觉。”
所以你lucky的点在哪里，鸣人。佐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，但是没有反驳‘和鹿丸是朋友’。
很快店里就来了客人，佐助有点庆幸可以趁鸣人忙碌的空隙和鹿丸聊聊。鹿丸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，掏出了根烟，指了指门外，率先走了出去。
“我只想问你，你了解鸣人的过去吗？”
鹿丸叼着香烟凑上了打火机，“最近几年的比较清楚，我和鸣人是大学同学，但是不是一个系。”
“那他......”佐助很少有这么犹豫的时候，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。
“按照道理，我根本就不该回答你，但是如果让你直接问他，又担心揭他伤口。”
佐助点点头，“也就是这个原因，我才来问你，我只了解到他大概休学了一年 。”
鹿丸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样才继续回答，“我只说几句鸣人大概的经历，更多的事，还是要他自己愿意说才行。他从小就是个孤儿，在孤儿院呆了好几年才遇到自来也。一直等到一年前自来也死了，得而复失。休学一部分原因是要办葬礼还有遗产继承手续什么的，更重要的是......”
鹿丸掸了掸烟灰，停顿了好一会才说完，“为了看心理医生，有肢体接触恐惧症这样的症状。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认识的，但是恢复到能正常生活也费了很多时间。”
“不愿意肢体接触？恢复到能正常生活？什么意思？”
鹿丸把烟头掐灭，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，“我能说的就这么多。”
佐助道了声谢，又换来了鹿丸非常惊讶的眼神，但是他也没有多过问。两个人都不再说话，各怀心事，等到鸣人推门喊，才慢悠悠走了进去。
鸣人好奇地探究，“你们背着我在聊什么啊？”
佐助倒是很坦然，“关于你。”
“我有什么好说的。对了，佐助，我差点忘记了，上次你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，等最近和老板商量完调整的时间，就可以腾出休息了。有什么事吗？”
鹿丸看着佐助一瞬间很不正常的脸色，大概知道自己杵在这里碍事了，又掏出烟盒表示还想再抽一根，自觉地跑到门外。
“也没什么事，就是请你吃饭，然后随便逛逛。”
“就我们两个人？”
“对，只有我们俩。”
佐助看到了鸣人漂亮的眼睛里变幻莫测的神采，他没有催促，只是耐心等着。
“当然可以，等时间确定了就告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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鸣人不是无缘无故梦到自来也的，遇到佐助以后，内心深处又有了想要去爱、变得更勇敢的渴望。所以愿意去跨越失去的痛苦。